深度報道的典範電影——《聚焦》

由湯姆·麥卡錫執導，邁克爾·基頓、馬克·魯法洛、瑞秋·麥克亞當斯等主演的真實事件改編電影《聚焦》獲得本屆奧斯卡金像獎的最佳影片、最佳原創劇本兩項大獎，成為本屆奧斯卡的最大贏家。影片以《波士頓環球報》的“聚焦”報導小組搜集證據，調查報告波士頓地區一系列神父性侵兒童案件的過程為故事主線，對醜聞事件以及新聞媒體本身都進行了動人心魄的解析和自省。

在頒獎季呼聲甚高的《荒野獵人》的逼迫下，冷靜而毫不煽情的《聚焦》堅持走到了最後，相比較其他獎項的爭議與喧鬧，《聚焦》是最不張揚，也是最無可爭議的年度最佳作品，故事鋒芒收斂又暗流湧動，情節駁雜曲折又豐富飽滿，人物群像鮮明，在有限的表演空間裡個個有血有肉、靈魂附體，用一腔熱血，匯成了靜水深流。從各個層面，都體現出了當今現實主義題材電影最高的成就。

1 是什麼促使《波士頓環球報》決定追蹤這一新聞？

電影《聚焦》講述了2001年7月底，馬蒂·巴龍（列維·施瑞博爾飾演）剛從《邁阿密先驅報》來到《波士頓環球報》，他讀到Eileen McNamara一則“牧師涉嫌捲入性虐待”的專欄文章。在他得知法官封存了庭審記錄，不將牧師的個人檔案公之於眾後，巴龍決定要深入調查。

巴龍組成了調查小組，從神父John J。 Geoghan入手。調查結果顯示，過去30年裡，該神父在任職的六大教區共性侵過130多名男童。2003年，Geoghan在監禁期間，被監獄的犯人殺死。而事實證明，神父Geoghan只是冰山一角。

2 “聚焦”調查小組最終揭露了在波士頓有多少涉及性醜聞的神父？

影片《聚焦》最後列出了249名神父的名單。教會為了防止醜聞曝光，將神職人員進行大洗牌，從一個教區派遣至另一個教區。

3 果真有一位神父出於自願，對薩查·佩弗承認他騷擾了兒童嗎？

的確如此。在電影裡，Ronald H。 Paquin接受《波士頓環球報》記者薩查·佩弗（瑞秋·麥克亞當斯飾演）的採訪時說，1989年，也就是波士頓教區主教把他調走之前，他一直有猥褻男孩，並且持續了整整15年之久。他對記者佩弗說：“是的，我幹了蠢事。但是我從來沒有強姦過任何人，我也並沒有從這些事情中得到過快樂。”

但是這次採訪並不是如電影描述的在家門口，而是在Paquin家裡的起居室進行的。

4 天主教會如何看待電影《聚焦》再次“聚焦”性醜聞？

2003年波士頓主教Sean P。 O’Malley接替前任上位，主教O’Malley表示，影片描述了教會歷史上“令人痛心的時刻”，當時一系列的報導迫使教會“必須面對那些被隱藏的、令教會蒙羞的事情”。O’Malley的發言人稱，主教並不會勸阻他們不要看這部影片。

5 天主教會發生猥褻兒童的幾率要高於普通人群嗎？

答案是否定的。以2002年為例，根據調查顯示，天主教會裡發生此事的概率為6%，與普通人群發生此事的概率持平，這一點影片中也有描述。只是教會有人去掩蓋這一罪行，令受害者更悲慘。

6 影片中的演員有宗教信仰嗎？

大部分是沒有的。馬克·魯法洛在《聚焦》波士頓首映時談到過不愉快的經歷：“我是在天主教會長大的，很小的時候我就被天主教的偽善和教條感到不寒而慄。”他還談到他有朋友就遭受過神職人員的猥褻。

邁克爾·基頓也曾在採訪中談到，他小時候“喜歡去天主教學校上課”，而且也並沒有“不好”的經歷。他還補充說：“當然也被老師敲額頭，會被罰站，也會有體罰，但是並沒有給我以後的生活留下什麼創傷。”儘管在天主教會長大，基頓承認，他現在並不是一個天主教徒。

7 為什麼《波士頓環球報》的報導比其他媒體關於天主教會性醜聞的報導更有意義？

電影《聚焦》的導演湯姆·麥卡錫說：“全美國到處都有零零碎碎的這類報導，但是《波士頓環球報》的報導，把這些零碎的報導連接起來了，如同把這個事件的屋頂給炸飛了。”

8 “聚焦”報導小組有獲普利策新聞獎嗎？

有。2003年，“聚焦”報導小組因為天主教性侵兒童醜聞的系列報導，獲得了當年的普利策新聞獎。頒獎辭寫道：“為了肯定無畏的精神，令人震撼的無畏……這份努力戳破了醜聞，引發波士頓、美國國內以及國際關注，促使羅馬天主教會發生改變。”

9 “聚焦”報導小組的編輯、記者有參與影片的拍攝過程嗎？

有。電影《聚焦》的導演湯姆·麥卡錫說：“我們同一時間採訪報導小組中的每個成員，從多個視角還原10年前、11年前所發生的故事。電影的每一版腳本，我們都會給當年的這些記者、編輯看。”

當年的記者薩查·佩弗說：“當我聽到要把當年的事情拍成電影的時候，我非常緊張。劇本講述的故事是真正發生過的，幾乎不可能允許對故事有什麼改變。我認為他們做到了真實於歷史，我也為此十分感激。”

10 邁克爾·基頓有見過沃爾特·羅賓遜嗎？

有。在電影《聚焦》搜集資料過程中，邁克爾·基頓除了曾看過沃爾特·羅賓遜以前的採訪錄影之外，他還與羅賓遜吃過一頓飯。羅賓遜把這次會面形容為“很奇特的經歷”，因為基頓全程都在學習他的言行舉止。在看過電影后，羅賓遜表示基頓完全掌握了他的神韻。

《聚焦》在今年的奧斯卡最佳影片備選名單裡，無疑是題材最嚴肅、賣點最難尋、敘事最沉悶、情感最克制、技法最平實的一部電影。從頭到尾它都沒什麼劇烈衝突或劇情轉折，就老老實實平鋪直敘，不緊不慢娓娓道來。它靜水流深，表面不動聲色，內裡卻蘊藏著震懾人心的正能量。許多媒體從業者看完都表示內心激蕩，感慨萬分，就算從未涉足過新聞行業，只要你是個心中曾經燃燒過一股子正義感的人，看完這部電影內心該都不會太平靜。

《聚焦》根據真實事件改編，記述了《波士頓環球報》四位元記者組成的“聚焦”調查報導小組一步步勇敢揭開美國神職人員猥褻兒童醜聞的故事，該系列報導曾獲普利策獎。和國內現在新聞出版業的發展現狀差不多，片中的《波士頓環球報》也遭受著互聯網的衝擊，訂閱量不斷下跌，新聞工作者不得不重新調整自己多年來的認知，嘗試讓媒體報導變得更“接地氣”一些。

這不禁讓我們想起如今國內自媒體興起，文字閱讀進入速食時代，需求量最大的是那些沒什麼實際營養但花哨、豐富、獵奇、好玩的短平快新聞，為滿足這種需求，真正肯靜下心來踏踏實實調查創作的寫作者急劇減少，大部分行銷號都靠東抄西借攢起來的廉價文字起家。很多人都在感歎一個時代落幕了，但直到看到《聚焦》，我們才猛然醒悟，在大洋彼岸的一家老報社裡，有幾位新聞工作者仍在堅持不懈扶正黜邪，堅守著媒體的道德良知。

“聚焦”小組是怎麼工作的呢？和行銷號日產萬字的高效率不同，“聚焦”小組每次要花幾個月時間尋找選題，然後用整整一年的時間進行調查。這個產出速度，換到國內隨便一家媒體，可能都會被開除的吧？組長永遠不滿意，希望證據再多、再多、再多一點——這組報導是如此證據確鑿、不容置疑，以至於能成功扳倒美國社會最具權威的教會勢力。

影片開始便交代老主編的退休和新主編的上任，新來的主編看起來有些木訥，對波士頓和報社情況一無所知，因此幾乎每個人都對這位新上司心存質疑。他提出一個看似不太討人喜歡的選題——重新深挖一個三個月前便已結案並報導過的案子，“聚焦”馬上開始了行動，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馬克·魯法洛飾演的邁克專攻難搞的採訪對象，他單槍匹馬闖入斯坦利·圖奇的辦公室，不由分說就直奔主題。而瑞秋·邁克亞當斯飾演的薩沙作為女性則發揮出溫情的一面，在每個細節上體察受訪對象的感受，比起調查者更像個包容的傾聽者。而布萊恩·達西·詹姆斯飾演的馬特在得知自己街區就住著一位涉案牧師的時候，內心升騰起了保護孩子的責任感。

邁克爾·基頓則在《鳥人》之後，再次飾演了一個十分有力的角色。他作為調查組組長，面對外界強大阻力，從沒有過一絲一毫的放鬆或妥協，力促組員們挖出全部醜陋歷史。他對對方律師的那段慷慨陳詞，把人看到熱血澎湃。最終，小組花費一年時間，連續發表90篇報導，揭露了90名權威牧師的醜惡罪行。

片尾，當年初差點要被裁員的聚焦小組變得人聲鼎沸，熱線電話鈴聲此起彼伏，相信觀眾的心情都跟基頓一樣激動。他接起電話那句“這裡是聚焦”再平淡不過，卻是令人回味無窮的結尾。看完這部電影我們會明白，這才是新聞與媒體真正的價值所在。

這是一部以罕見的、敏感的、衝擊性的題材取勝的作品，沒有刻意的拔高與煽情，我們看到的是真實、冷靜甚至有些隱忍和壓抑的鏡頭和表演，敢於暴露出這種題材，或許對於本片，已經夠了。

宗教信仰於國人的聯繫可能並不那麼緊密，但在西方社會卻有著源遠流長的背景和根基。即使進入現代社會，宗教團體雖不再像中世紀那般掌控著西方社會的方方面面，但它的影響卻無處不在。就像美國這種極為開放文明的社會，它的宗教影響也大大超出我們的想像。我最近在讀英國著名無神論者理查·道金斯的一本書《上帝的迷思》，裡面有一小節內容專門談及了當今美國社會主流文化對於無神論者的一些偏見和不公，尤其談到了信仰對於美國人政治生命的重要性，他說：“對於任何總統候選人來說，公認的事實是，信奉無神論的自白不折不扣是一種政治自殺。”

就像電影裡《波士頓環球報》幾位調查神父猥褻兒童案的記者，或多或少都與天主教有著直接或間接的關係。聚焦小組主編羅比·羅賓森（邁克爾·基頓飾）是天主教家庭出身，小組成員薩夏·菲弗（瑞秋·麥克亞當斯飾）時不時跟奶奶去教堂，組員馬特·卡羅爾（布萊恩·達西·詹姆斯飾）從小接受天主教教義。他們中即使已有人不再信教，但內心深處也沒有完全放棄對信仰的渴望。就連做事激進的邁克爾（馬克·魯法洛飾）也坦承小時候很喜歡去教堂，並期冀著自己有朝一日能夠重回教堂。

影片裡遭到神父侵害的孩子有很多相似點：低收入家庭、沒有父親、離異家庭等。一名受害者說：“如果你是一名窮人家的孩子，宗教十分重要。而當一名神父留意到你時，那可是件大事。他叫你收拾一下詩歌本，或者倒下垃圾，你會感到自己與眾不同，就好像主在請求你的幫助。”這些孩子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為在天主教中，神父主持彌撒，施行洗禮，聽人告解（懺悔），甚至為人治病等等。在信徒眼中，神父這樣的神職人員仿佛自帶上帝的榮光。因而被神父看重，那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但令人憤怒的是，也正是借著這層神聖外衣，一些神職人員卻屢屢向未成年兒童伸出魔爪。

環球報的焦點團隊一開始只是調查吉歐根神父性侵兒童案，但沒想到在深入挖掘案情後發現吉歐根神父的案件並非特例。最終被調查組證實的資料，僅僅在波士頓地區，性侵兒童的神父數目就有90之多。在電影結尾的字幕上出現了更為驚人的資料，整個2002年《焦點》團隊連續發表了近600篇醜聞報導，在波士頓大主教區就有249名神父和教士被公開指控，重大性侵醜聞在各地陸續爆出……

如此龐大的資料證明人們對此類事情不可能一無所聞，更別提教會內部。可是為什麼少有人公開指責呢？電影提供了好幾個觀點：一是受害者羞于開口；二是教會自上而下的庇護，對犯案神職人員不予處置，繼續任用。即使有受害者開口，面對勢力強大的教會，他們也往往處於弱勢，很多案例會被私下解決；三、偶有正義者替受害者發聲，也很快會被無所不在的教會勢力施壓和諧。員警包庇神父，律師與教會合謀，法院替教會封存關鍵證據……

還有一點也非常重要，就是大眾對此事的沉默和縱容。這其中有一部分人對權威會有種自然的懼怕和自卑；另有一部分信徒，會出於捍衛教會和領袖的聖名而為尊者諱；更有極端者甚至會不相信鼓起勇氣揭露骯髒行徑的人。我忘記了在哪裡看過的一則事例，是說女兒告訴母親教會裡平日受人尊敬的牧者對她有不軌行為，母親在聽到女兒的不幸後不為女兒鳴不平，反而氣憤地認為是女兒在污蔑那個在她眼中堪稱聖潔的人。

對於權威人士的質疑和挑戰需要極大勇氣。電影裡女記者薩夏和馬特採訪了多名受害者。有一位受害者說主教大人來到家中讓他們不要提出指控，母親居然為主教大人送上了糕點。在我的理解中，母親的這個行為要麼是懦弱和自卑的表現，要麼就是愚不可及的反應。還有一名受害者說，之所以保持緘默是因為來自各方面的壓力，不光是教會的壓力，還有來自朋友和教友的壓力。這些給予壓力的朋友和教友很可能是害怕主的聖名由此被世人誤解，受到玷污，從而覺得“家醜不可外揚”。腐敗的滋生正是基於這樣的土壤：作惡被自上而下地包庇，所謂的權威名譽又被錯誤地尊崇維護。（當然天主教內部孌童事件屢屢發生的體制原因，也可能關乎神父獨身制度是否有違人性等的探討。）

如何讓信仰更有依據？原本應該在世間做鹽做光的神父卻犯下如此卑鄙的罪行。有人說：教會是教會，信仰是信仰。教會由人組成，自然會有許多問題，但信仰卻是自己的，是永恆的，我們不該為教會或其他人的錯誤而否認信仰本身。說的很有道理，但卻難以真正消除這類事件在大眾心中留下的陰影。就像片中的薩夏不再陪奶奶去教堂，邁克爾想有朝一日回到教堂的希望幻滅。

這是一部相當有深度和值得人們不斷反思的電影。宗教團體如今在西方社會依然佔有相當重要的分量，因此這樣一部敢於直面抨擊天主教內部體制的作品，從它一出生起就帶著令人敬畏的勇氣和力量。就像電影中那些為真相而戰的新聞工作者，他們向全社會的發聲表明了輿論的積極態度。這種態度對於那些還在默默忍受的人是鼓舞，對那些無知縱容者是警醒的刺痛，對借上帝之名犯罪的人是直面的鞭撻。媒體顯然有影響輿論導向的作用，因此媒體的正義良知也是一個國家和社會的希望。因而影片裡焦點團隊的記者不畏艱難取得最終勝利的畫面最讓我熱血沸騰。

為拍好這個嚴肅主題，導演湯姆·麥卡錫對電影的拍攝採取了非常審慎的態度，做了大量背景調研。在技術手法上也盡可能樸實無華，低調敘事。導演對影片節奏的把控得很好。影片一開始的引子交代了故事的起因。正片部分，隨案情的不斷深入，劇中人物忙碌的身影加劇了觀眾想看到真相揭露的迫切願望。驚人的內幕被一層層剝開後，觀眾也和劇中人一樣，震驚和憤怒的尺度逐級上升。直到文章刊發後，辦公室裡的電話鈴聲四起，觀眾的情緒才終於在這裡得到了緩解和釋放，電影也至此有了一個水到渠成的有力結尾。

根據時光網、搜狐等綜合採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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